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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塭堡的另一种人生
四四
2.
到达山腰的石头房子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铁犁”应该一直住在这儿了,它径直到墙根儿处的一个大瓷碗里喝了些水,然后就躺到一棵长着一簇簇剑形叶子的树下呼哧呼哧地喘气。这个院子像极了我生前居住过的那个,它坐南朝北,墙面由差不多大小的红岩石砌成,上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大门开在北围墙西北角;围墙东北角有一个不太大的鸡窝,鸡窝外是一圈木棍围成的栅栏,顶上铺着防雨的油毡,两个底部垫着麦秸的瓦岗放在地上,它们是母鸡们的温床;一群鸡,公母大概十来只吧,它们在里面悠闲地踱着步子……就在我仔细打量小院的时候,我听到房门开了,随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朝我走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那脸真俊,比我生活了一辈子的西上庄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眉眼像极了奶奶庙里的三奶奶,眼睛细长,鼻梁高挺,丰隆饱满,简直一副富贵菩萨相!从年龄上判断她最多四十岁,或者更小。
“你来了,旋风叔?回屋去吧,饭早做好了,桌子上晾着呢!”她轻轻抓住我胳膊往屋子推,就好像我是她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她一边推我一边说,“本来以为你下午就能到呢,没成想到了傍晚,‘铁犁’捣乱了吧?这东西最念旧了!”
起初,我以为进错了院子,心里不禁一紧,但她听到她叫我“旋风叔”,又提到了“铁犁”,我不得不相信这儿可能就是我的新居所。但我的确不认识眼前这个为我做好了晚饭的年轻女人。她也和别人一样赤裸着身子,在见到一样赤裸着身子的我之后竟然一点儿也不害羞。因为年轻,她的皮肤紧凑、光滑、细腻,像瓮里的水和天上的云。那两个雪白的肉蒲团像粘在那儿一样,一点儿也不下垂。她浑身上下没有一颗痣,干干净净的。李惠曼即使在年轻时也没有过这样玉润冰清吹弹可破的皮肤,她身上一共长了四十八颗大小不一的痦子,脖颈、胸前、后背,甚至大腿根处……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强烈地想念李惠曼,我那还在人间受罪的妻子。可现在,我竟然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产生了好感,也许不是好感,只是视觉上舒适罢了。因为我的身体并没有那种火燎火燎的羞涩感,而是安静得像一块铁。我只是觉得她像奶奶庙里的三皇姑一样俊。我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一些问题,她是谁?为什么在这儿出现?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那张熟悉的绿漆小方餐桌旁的小板凳上坐下,并不急于吃饭,而是像打量院子那样扫视了一下房间摆设,也和我生前大致没什么变化。房屋的西墙和北墙各有一个窗户,不大,放不进来足够的光;西头是大土炕,炕的北边放着一个因年代久远呈暗黑色的坐柜;灶台紧挨着炕,和北墙相连,灰白色的气体正从锅里“滋滋滋”地往外冒;南墙正中间的条几也呈暗黑色,条几上方挂着一幅色彩鲜艳的山水画;紧挨条几的是没上漆的槐木碗橱,分三层,上面一层放着干粮和点心,中间一层放着油盐酱醋等各种调料,最下面一层放着碗筷和锅碗瓢盆等炊具。趁我打量房间的工夫,女人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我瞥了一眼,大米饭,番茄鸡蛋,糖醋排骨,外加一盆玉米碎粒清汤。非常可口的饭菜,是我在人间时最喜欢吃的饭菜,除此,我还喜欢吃油泼面和韭菜肉馅的饺子。我知道肚子里空空的,死前半个月我就不能进食了,而完全靠着一个接一个的小白瓶活着,医生叫它“白蛋白”。我那唯一的儿子夯砣每次进监护室看我的时候都愤恨恨地盯着那小白瓶,两眼“呼隆隆”地往外冒火。有一次,在我似睡非睡之际,我听到了不该听的噎死人的话。护士们肯定认为我听不见,但我千真万确地听到她们说我儿子不愿让我再吃“小白瓶”了,他哭着恳求医生别再给我开那要他命的药了,甚至,他跪在他们面前鸡啄米一样磕破了头。我那可怜的熊儿子,他一定是穷怕了!穷,有时候会变成翻脸不认人的刀子,削铜剁铁,六亲不认。后来在我半死不活时,我儿子夯砣趴在我耳朵边一边哭一边念叨,爹呀,不是当儿子的狠心,是这药不能报销哇,要怨你就怨医保部门吧,千万别怨你没能耐的儿啊!一个小白瓶四百块钱,你老头儿一天就得四瓶,四瓶哪!算一下吧,一千六百块钱,是吧?我的亲爹呀,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血汗了,唉,对不住了,爹,你老头儿到那边享福去吧,别怨儿啊……我那熊儿子夯砣哭得相当伤心,他一向善于装蒜,以至于我根本辨不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其实,我还有三张折子,每张折子上都有一万块钱,那是我生命的最后几年替人说媒赚的,说成一对儿收一千块钱,差不多撮合成了三十来对儿。常言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千里姻缘一线牵,十代不忘做媒人。说到底我总算是个有功德的人,可怎么就得了这要命的病,唉,老天不长眼哪!李惠曼大字不识一个,她只知道我存了点儿养老钱,并不知道具体数目。我挺后悔的,竟然没教教她识数,一辈子了,她连存折都不认识,别提存折上的数字了!想来我可真不是个玩意儿,本来指望着死在她后头,让她图个消停,可……眼下……唉,我饿极了,胃里好像空了,但还是有一股生猛的劲道来回蹿腾,弄出咕噜噜的响声。就在我思忖着先吃饭还是先弄清心中的疑问时,那女人倒先开口了,说实话,她的声音也比李惠曼好听,轻声细语,甜美轻柔,不像李惠曼那样粗门大嗓的,像个破锣。就在几分钟前,我对她产生了好感!确切地说可能只是视觉上的舒适。
“吃饭吧,旋风叔,再不吃真要凉了!”她再次催促我。
我顺从地端起碗。那时,她已经坐在我对面的小板凳上,笑吟吟的,像盛开的白荷花,白净细长的右腿压着左腿,小腿肚上隐约趴着几道青色的藤,顺着藤往上,再往上,一蓬深棕色的草尖从两腿间拱出来,油亮又坚硬。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得体的女人。我刚开始吧嗒嘴,“铁犁”就循声跑了过来,它像在人间时那样用一只前爪拨拉我的胳膊,并且从嗓子深处发出娇嗔的“咕噜咕噜”的乞食声,尖细又绵软,让人不忍拒绝。我赶紧给它扔了一块儿排骨,它脑袋一晃又准又稳地接住了。记得当时训练它接食物时只用了一把南瓜子,刚开始我从它头顶冲着它的嘴往下扔,等它接得精准了,我就故意往它脑袋两边扔,它再次接得精准之后,我便往更远处扔,它很快又能跳跃着接得精准……那女人吃起饭来细嚼慢咽,时不时抿一下嘴唇,抿嘴的时候嘴角斜上方就会出现两个小坑,像演员许晴一样,好看极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有一点儿可以确信,她不是西上庄人。但她喊我“旋风叔”,能这样喊我的应该都是熟人,但我确信我在人间时没有见过她。她于我完全是个陌生人,可又不完全陌生,她唤醒了我身上的某种情感,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反正,在见到她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和人间的那个我有了区别。
“旋风叔,不用忸怩,这儿是海塭堡,是个没有疾病、寒冷和死亡的好地方!并且,每个人都在朝年轻里活,一直到活成个小婴儿,然后再转世到人间受苦。我叫酪苏,死的那一年42岁,现在39了,再过几个月就38了!在人间时是个摄影师,哦,你不知道摄影师是个啥,对吗?照相的,我就是个照相的,咔嚓咔嚓——”女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温和地笑。
海塭堡,没有疾病、寒冷和死亡……这地儿听起来像天堂,除了天堂再不会有这么好的地儿了!我在人间时就琢磨这事儿,尤其是在吻合口瘘修补手术失败以后,那时,在我儿子夯砣的强烈要求下,“小白瓶”也断供了。我的身体虚飘飘的,脑袋也昏昏沉沉,我确信自己要死了,说实话,我害怕得很。我怀疑我最后的死是因为害怕,而不是病和疼。我想死后能上天堂享福,再也不愿在人间没完没了地受罪了!可我不信基督教,天堂的大门想必不会为我敞开。死前,我绝望透顶,没人的时候一直偷偷流泪。尽管我没做过任何一件奸淫抢掠偷奸耍滑的坏事儿,但我真不确定能不能上天堂。世道变了,眼瞅着黑白倒了个儿。养儿不孝爹当奴,小康家庭吃低保,没钱甭想把病看……唉,一直到断气,我都在担心能不能上天堂的事儿。这个叫酪苏的女人也说这地方叫海塭堡,但显然和我想象中的天堂没啥区别。女人说她叫酪苏,酪苏,这名儿够阁僚的,西上庄周围十几个村,没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带“酪”的!我默默地咂摸这俩字,使劲儿想把它从记忆的碎片里抠出来。但显然白费功夫。我根本想不起来能和她挂得上钩的一星半点的物件儿,她根本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能是云变得,或者星星。
“酪苏是我的笔名,就像‘旋风’是你的外号一样,被别人叫得多了就成了真的!”酪苏只吃了平塌塌的一小碗米饭。我又想到了李惠曼,她的饭量要顶的上三个酪苏!所以,她才长成一副粗拽拽、圆溜溜、笨拙拙的水桶样儿。酪苏没有像李惠曼一样等待我吃完饭,而是自顾自地扭身到院子洗碗了。看起来我也得自己把碗洗干净。我再一次想起李惠曼,在人间时,她从不让我干一星半点的家务活儿,把我伺候得像个太上皇。那唯一反常的一次违逆至今还使我心悸,我确信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那是我患病后的某个傍晚,我戴着胃管儿躺在炕上抻着头看她做饭,眼瞅着她把水多添了多半碗,这使我大为恼火,要知道这多添的多半碗水将造成不必要的浪费。我本来打算忍的,因为这该死的病抽走了我的底气和威风。但那些火呼呼地往外窜,于是我像平常一样大声地呵斥她,骂她败家娘们儿,并命令她把多添的半瓢水舀出去。按照常理,她应该哆嗦着赶紧行动——她一贯对我百依百顺、惟命是从。但那次,我完全没料到她竟敢反抗我,只见她气急败坏地“霍嚓”一声就把锅盖盖好了,然后拿起一只边缘磨薄了的铁勺子朝我抡过来。我清楚地看到她眉毛倒蹙、小眼冒火,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那样子真丑,真骇人!当然,那破勺子停在距离我头顶十厘米左右的半空。老旋风,你给我好好躺着,再多事儿我敲烂你脑袋,哼,你看我敢不敢?!那时,她面露的凶光简直能把我杀死。我被她的阵势吓出一身冷汗——她怎么突然就疯了?而且疯得骇人!惊吓过后,我镇定下来,本来想再压她一下,但着实摸不准她的来路,便没再吭声,而是扯起被子把头捂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事后我猜想,她可能被我的病拖垮了,精神完全像草一样烂掉了,或者她骨子里原本就藏着这股子野蛮劲儿,只是惧怕我强壮的身体和坏脾气才有意隐忍的。是的,我不止一次在她身上耍下三滥的嘴皮子,或者施展拳脚,饭做得多了、晚了,地里的玉米苗旱死了,风把麦子刮倒了……反正只要我心情不好,她就得倒霉。唉,这样想来,我真是有罪之人,真不该来到这么好的海塭堡——世道果真倒了个儿了!
在我沉思默想的时候,酪苏从院子里回来了。她体态好,走路轻盈,胸前的肉蒲团儿随着步子颤颤地晃,因为坚挺,晃动的幅度并不大。这身板真诱人!她面带笑意赤裸裸地朝我走来。我真想霍霍地燃烧,但心里偏偏横着一片湖,湖水清凉凉的,像天一样蓝。我想可能是因为我频繁地想到李惠曼的缘故,而完全不是因为我年龄大,的确,我66岁了,是个地道的老头儿了。但我一想到李惠曼,那片湖就变成一团火,身体从内到外簌簌地迅速膨胀。患病之前,我和李惠曼每个月还会亲热一次,虽然比不得年轻时候,但总比那些恨不得把头拱到土里的“老干柴”们强多了!他们早就厌倦了男女之事,或者确切地说,他们对男女之事早就无能为力了!现在,面对一副绝好的身板,我竟然像块石头一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实在不太正常,简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酪苏斜坐在炕沿儿上,她随手拿起一本书专注地看。一个照相的也这么爱看书,真不知道书里有啥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完饭,不等她催促,我就收拾了碗筷拿到院子北围墙东头,我看到酪苏就是圪蹴在那洗涮的。待我走到近处,发现那儿流着有一条二尺来宽的小溪,水不急,清澈凉爽,沉稳无声,像一条沉睡着的大蟒蛇。
“铁犁”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我,时不时地跳起来用头和前爪撞我的后腰。它告诉我在分别的四十来年里,它一直生活在海塭堡,既没有变老,也没有更年轻。因为在海塭堡,那些被人类驯服,并为人类服务过的动物不用再轮回到人间受苦,只要不泄露那个秘密,它们将永远以死时的年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灾无难地活下去,像不死之光和不竭之水一样一直活下去!
“人嘞?能像狗一样永远活着不?”“铁犁”的话震到了我,我多么想能像狗一样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无灾无难地永远活着,而不转世到人间受那没完没了的罪孽。的确,人间的苦简直不是人受的,没完没了的体力活儿倒是小事,还得生杂病,看脸色,说鬼话……唉,一不小心就活成了畜生不如的东西!但多少人做梦都想永远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个人也不想死!牛得福因为怕死用一辈子的积蓄买保健品吃,苦瓜养胰素、通脉化糖、田葛芪参胶囊、仁合胰宝……结果呢,吃死了!死于肝肾功能衰竭!老光棍赵疙瘩在六十五岁那年突然怕起死来,怕被电死,怕跌倒了摔死,怕天上掉石头把自己砸死……死前的多半年彻底不再出门,也不让任何人进门,结果呢,饿死了!最近的一个怕死也死了的人是刘汉庭,他死前一直哭,有时候像狼和恶鬼那样大声嚎叫,有时候像娘们儿那样小声嘟哝。临死的那天晚上,我在那儿了,那时,他已经哭不出眼泪和声音了,只是从他喉咙和脸部的动作能够推断出他仍然在哭,直到咽气都没停止。我嘲笑他怕死,是个地地道道的怕死鬼。但他的老婆胡心愿却不认同,她一听到我把尖刻的话甩给一个死人就怒了,一脸的皱纹立刻小波浪一样翻腾起来,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那个在丈夫死时都没掉泪的女人向我哭诉:你冤枉汉庭了,他根本不是怕死,也不是地地道道的怕死鬼!他完全是为了我才哭,他怕我不能好死,怕我得了粘缠人的赖病,怕我受不住病的疼,怕孩子们伺候得久了给我摆脸色……他哪儿是怕死嘞,他早就想死了,一辈子过个穷粑粑样儿咋还有心劲儿活哩?!
刘汉庭死后七八年,他担心的事儿就应了验,胡心愿得了粘缠人的赖病,据说开始只是肝硬化,因为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治疗,很快就拖成了肝癌。我死时胡心愿还活着,听李惠曼说她已经瘦得没个人样儿,脸色暗黄、干巴,眼神像蒙了灰,眼珠子一动不动,颧骨、锁骨、肋骨……各处骨头都从身体里支棱出来,臭气从屁股、膝盖、脚踝处的褥疮散发出来。凭着我六十六年的见识,她离死不远了!
“不能!”我恍惚听到了“铁犁”的回应。但因为专注思考我的老伙计刘汉庭的事儿又不太确定,随即又追问了一遍,“人嘞?能像狗一样永远活着不?”
“不能嘞!”显然,“铁犁”意识到我对它的回答并不满意,或者,在海塭堡,它学会了更精准地察言观色。它扑到我怀里,使劲儿供,舔我的脸、前胸、胳膊……在“铁犁”的安抚下,我平静下来。酪苏每隔一会儿就翻一页书,她并不参与到我和“铁犁”中来。后来,翻书的声音渐渐消失,我朝炕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已经侧躺着睡下了,光溜溜的后背,腰部凹下去,屁股滚圆,两条细长的腿微微蜷曲。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身体,真正的女人的身体——酪苏的身体。可我很平静。我更愿意和“铁犁”呆在一起叙旧。
“为啥?说说为啥?”我一边问一边把它推出去,手上用了不到两成的力道。它知道我跟它逗着玩儿,再一次扑上来往我怀里钻。
“很简单啊,人是有罪的,为了让你们赎罪!”
“可总有一些人没罪,没罪的人也得轮回到人间受苦吗?”
“哪儿有没罪的人呐?每个人都有罪!只是罪轻罪重的问题罢了。杀,盗,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悭贪,嗔恚,邪见是罪;傲慢,嫉妒,懒惰,虚假、无信,自弃,暴食也是罪。神说,没有义人,连一个也没有,只有无知狂妄的人才会说自己没罪……”“铁犁”说这些话时表现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先生”样子,它收紧身体板板正正地坐在我面前,湖泊似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尾巴不时地左右摆动。我万万想不到“铁犁”到了海塭堡后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要知道它在人世间时是个默不作声看人脸色的畜生啊!根本不敢对我指手画脚。可是现在,它既能说话,又能思考,并且还有不转世到人间受苦的特权,也许它还有别的什么特权呢!只是还没暴露而已。想到这儿,我不禁伤感起来,为前世生而为人而非狗类而伤感。尽管我想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一小股麻麻的厚厚的灼烧感从脸上滑过。
(未完待续)
四四,原名赵海萍,女,生于年,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文学院第十三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河北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邢台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邢台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有作品发表于《清明》《十月》《长江文艺》《四川文学》《野草》《星火》《牡丹》《阳光》《滇池》《红豆》等刊,出版有长篇小说《渐入佳境》。散文《我的母亲》入选年度河北散文排行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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